他們在雪夜中相擁。

天氣太冷，許知閑穿得少，他被凍得打了個噴嚏，又往言頌懷裏縮了縮。

言頌看著懷裏的人，把他抱得更緊了些，聲音溫柔又無奈：“怎麽下來了。”

許知閑吸了吸鼻子，卻不吭聲，他在心裏說，因為想見你。

洛伊克巴德的浪漫——

今夜無風卻有雪。

第二日清早，本著來都來了的原則，陳領隊帶著小風他們坐巴士去了滑雪場。

許知閑熬得太晚，夜裏又沾了些寒氣，此時正裹在被子裏睡得正香。

言頌沒有叫醒他，而是給陳領隊打了個電話。

“那什麽，咳，言神，”剛從呂子安那裏了解了情況的陳領隊沈聲開口，“要不我再去訂一家酒店……”把小別墅給你倆留出來？

最後那句陳領隊還沒說完，就被言頌打斷了：“不用，你們路上註意安全。”

被上單爸爸掛了電話的陳領隊在巴士上淩亂了，他試探著對其他人說道：“咱們今晚回去，萬一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……”

還在哼歌的小風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，訝異道：“哈？咱們今晚還回去啊？”

正一門心思挑選照片的孟淳擡起頭來，語氣十分不讚同：“咱們不是把行李都帶出來了嗎？”

輸了五千歡樂豆的阿澤正準備氪金再來億局，一聽陳領隊這話，他面無表情地吐出了三個字：“電燈泡。”

陳領隊：“……”

言頌打完電話，起身進了許知閑的房間。

許知閑把自己裹得像個蠶蛹一樣，只露出了一個腦袋在外面，一頭白毛已經長到了不能忽視的長度，胡亂地蓋在臉上。

言頌在他的床邊坐下，許知閑的眼睫顫了顫，嘴唇微張，呼吸聲極其有規律——怎麽看也不像一個正在熟睡的人。

言頌心裏覺得小朋友裝睡也可愛得緊，但他卻不想讓人就這麽裝下去，許知閑身體有許多敏感點，他是知道的。

他故意湊了過去，沒有動作，少年的耳垂卻早已爬上了不自然的紅色，他在少年耳邊呵氣道：“還裝睡？”

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人戳穿了，許知閑面兒上有些掛不住，只好接著裝下去，言頌見人還不打算起來，又趴在他耳邊，道了聲：“小騙子。”

許知閑再也受不住言頌這種不溫不火的折磨，他一把把被子蒙過頭頂，死死不撒手，言頌覺著好笑，隔著被子敲了敲他的腦門兒：“好了，別鬧了。”

許知閑這才把被子拉下來，小聲打了個招呼：“隊長，早上好。”

言頌拉開了身後的窗簾，和煦的光照到了少年的身上，使他整個人變成了暖暖的一團。

“早。”

沒能趕上大部隊，言頌昨天租來的車就派上了大用場。

車裏，許知閑坐在副駕駛，因著早晨沒吃幾口東西，言頌怕他暈車，於是一直開著車窗透氣，但又怕他吹多了風凍著，所以車速格外慢。

“隊長，我們去哪。”許知閑自起來就沒見到其他人，便問，“陳領隊不是說今天去滑雪嗎？”

言頌問：“你想去滑雪嗎？”

許知閑癟癟嘴，老實地回答他：“我不想。”

言頌笑笑：“那就不去了。”

言頌帶著許知閑來到了洛伊克小鎮。

昨天行程倉促，他們急著趕去落腳點，沒能好好逛上一通，這下有了充足的逛街時間，連心情都輕快了許多。

許知閑嗜甜的屬性，言頌自兩年前剛認識他就有所耳聞，後來喬年明確的對他說過許知閑的一些小習慣，他一直記著。

在洛伊克，除去香腸和牛排，最有名的非甜點莫屬了，許知閑裏裏外外吃了一圈兒，眼下有些發懶，言頌拉他起來散步消食。

昨夜的雪其實就下了那麽一星半點兒，好像只為給年輕的戀人送去浪漫的祝福。

許知閑沒和言頌走在一起，他領先言頌幾米遠，踩在石子路上，又仗著沒有車，走得大搖大擺相當放肆。

他在別扭。

許知閑原本想在列車上對言頌說出自己的心意，卻沒有找到人。

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，卻告了個空，他高漲的情緒像氣球一樣，用針一紮，就全洩了。

他賭氣，不去給言頌發消息打電話，可言頌卻主動給他打了過來，偏生他又舍不得掛。

隊長真會欺負人。

許知閑在心裏想。

這裏只有他們兩人，所以……

這是約會嗎？

可昨晚回去後，還沒等他說點什麽，就被隊長強制性地趕去睡覺了。

情緒大起大伏了兩次，他現在又不好意思去找隊長告白……

那他們這樣算什麽呢？

言頌不知不覺已經跟上了許知閑的腳步， 察覺出他情緒低落，言頌問：“在想什麽？”

許知閑快速走了幾步，又把距離拉開了：“沒想什麽啊。”

小朋友在別扭。

言頌心想，好可愛。

再這麽逗下去，真把人給逗急眼了，最後還是要自己哄，言頌笑意直達眼底，他快步上前，牽過許知閑的手，後者好像被這舉動嚇到了一樣，想要把手拿開，言頌卻攥得更緊了。

“隊長，你……”

在他出聲的瞬間，言頌停下了腳步，許知閑啞然轉身。

“還氣嗎？”言頌輕聲問。

許知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，他道：“什麽啊。”

言頌慢慢靠近他，眼中盛滿的柔情像是要溢出來一般，看得許知閑有些失神。

言頌說：“氣我騙了你。”

許知閑眨了眨眼，想要說一句“沒有”，可這話卻堵在了嗓子裏，他看著言頌的樣子，聽到自己的心跳快的不像話……

撲通撲通——

許知閑另一只手不自覺地放在了心口的位置，一如當初在北美他偷看言頌時，緊緊捂住，繼而言頌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：“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，我還是會這樣做。”

“我不後悔。”

許知閑一時間竟有些失語，他呢喃道：“隊長……”

言頌說：“喜歡你，我不後悔。”

這句話曾經無數次出現在言頌的睡夢中，出現在對友人的回答裏，出現在他們逝去的那兩年光陰，可他只想說給許知閑聽，說給住在他心裏的少年聽。

言頌說——

“許知閑，我喜歡你。”

沒有玫瑰與煙花，沒有微風與細雪，只有一句話，和一顆心。

許知閑聽得直楞神，一時間他竟忘記了回應，觸及到言頌溫柔的目光，他才慌亂道：“隊、隊長，我也喜歡你！我……”

他擡起頭，還想說得更多更多，可他又有些詞窮，他想不到什麽詞來去表達他的心情。

一句“我也喜歡你”在許知閑看來好像略顯單薄，他在列車上明明預想了很多話，現下全被言頌突然間的坦白打亂了，惹得他手足無措……

少年的喜歡是多麽的幹凈純粹，一如當初在節目裏，在八月的B市，在老基地的對街，在那個月夜，只是那一瞬，言頌就再也移不開眼。

言頌捏捏許知閑的手，但少年似乎是看到了什麽，急忙對他說：“隊長，你等我一下，我很快就回來！”

說著許知閑就跑遠了。

這次他並非是臨陣脫逃，而是看到了一家商店。

瑞士是一個多語種國家，洛伊克小鎮所在的瓦萊州是德法雙語州，而這家商店門口的招牌上卻用英語寫著——Ice cream。

許知閑跑了過去，興奮地詢問：“您好！可以給我兩個冰淇淋嗎？請多加一些彩糖碎！”

少年藍色的圍巾隨著他的腳步不停搖曳著，他像高山融化的一捧雪水，是山腳下的一份早發的生機，帶來了清透甘冽，也帶來了春意。

店長被他的情緒感染了，笑著說：“好的先生，您稍等。”

許知閑：“謝謝！”

店長去做冰淇淋，但很快就回來找他，接著又略帶歉意地向他解釋，彩糖碎不夠了，剩下的只夠做一個冰淇淋了。

“這樣啊，”許知閑語氣難免失望，“好吧，沒關系。”

沒有彩糖碎了，店長就把第二個冰淇淋做得更大了一些，見許知閑一直往身後的方向看，他疑惑地張望了兩眼。

路的拐角邊站著一人，從這外形氣質上看就知道，那是一位高大英俊的先生。

只不過言頌是背對著他們，並沒有感受到店長探究的目光。

店長馬上就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，他對許知閑說：“那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嗎？你們很般配。”

男朋友……

聽到這個稱呼，言頌剛剛那句“我喜歡你”仿佛又在許知閑耳邊響起，他有些害羞，卻大大方方地點點頭：“嗯，是我男朋友。”

付完錢後，許知閑走到言頌身邊，言頌看到許知閑手裏多出來的兩個冰淇淋，不禁失笑。

許知閑把其中一個舉到他跟前，興沖沖地說：“隊長，請你吃！”

言頌道：“小饞貓。”

許知閑不樂意了：“才不是！”

言頌問：“那是什麽？”

許知閑眉眼彎彎，回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：“是初夏的愛情！”

他們相識於二零一九年的夏天。

少年對待感情的真誠和直白，讓言頌的心忽地一顫。

不過，說完這句驚天情話後，許知閑又有些失落：“可是，我的冰淇淋沒有彩糖碎了……”

言頌聽著他這句可憐兮兮的話，哪裏還能讓人受了委屈？他拿過許知閑手中沒有彩糖碎的那一個，在少年楞神的瞬間舔了一口，又把自己手裏的遞給他。

許知閑驚住了，一瞬間心裏甜開了花，但嘴上卻說：“隊長，可是你的冰淇淋沒有彩糖碎了！”

言頌盯著他紅潤的唇瓣，半晌說了句：“有。”

他們在鎮上又閑逛了一陣，到了下午，言頌還是開車帶著許知閑去和大部隊會合。

這麽短短半天的時間，他和言頌的關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，許知閑有些不適應。

因此，快到酒店的時候，許知閑問：“隊長，我們是在談戀愛嗎？”

言頌問：“你不願意？”

許知閑立馬道：“我願意！”

言頌勾了勾嘴角，又問：“那你怕什麽？”

“我……”

許知閑順著他的話，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：“我就是覺得，很不真實。”

太不真實了！

他居然，真的在和隊長談戀愛……

他居然真的拐到了WOM圈裏的上單天花板！

他現在是不是可以去到處炫耀，他男朋友是FFFFMVP？！

許知閑後知後覺地想，呂經理和明哥要是知道，他才剛回來幾個月，就把隊長拐跑了……

又或者，哪天他和言頌做了什麽親密的舉動，被眼尖的粉絲們發現並拍下來發在網上……

細思極恐！

言頌聽著許知閑那句“很不真實”若有所思，他把車穩穩地停在車位上，又給陳領隊打了個電話，詢問了一下房間，便拉著人進了酒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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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釋*

①朱明：夏季，故卷三名為“愛在朱明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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